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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盧世祥專欄》
選邊的媒體還能客觀報導？

　美國總統大選下月二日即將投票，距投票不到兩星期，兩位主要候選人──現任總統布希與民主黨的挑戰者凱瑞──勢均力敵，於民調的差距都在統計誤差範圍之內。

紐約時報表態不令人意外

　在激烈的白宮寶座競逐之爭中，全美大報之一的《紐約時報》十月十七日在社論中宣布支持凱瑞。這家自由派報紙過去一百年來，在美國總統選舉通常支持民主黨候選人，被稱為「民主黨的報紙」。因此，儘管該報社論版在國內外所發揮的影響力，遠超過美國任何一家報紙，《紐約時報》的支持並不表示候選人必然當選，而且此一公開表態並未令人意外。

　倒是《紐約時報》在前此兩天的社論，指責美國主要電視公司之一的辛克萊廣播集團（The Sinclair Broadcasting GrouP），打算在投票前兩星期，於其所屬全美六十二個電視台（總收視戶約占全美四分之一），播放反凱瑞的紀錄影片（被竊取的榮譽：從未癒合的創傷）Stolen Honor:Wounds that Never Heal）。《紐約時報》認為，辛克萊強迫其旗下電視台播放反凱瑞紀錄片，是濫用公共電波從事助選活動，因為該報指辛克萊的負責人是支持布希及共和黨的財團，而且影片偏頗未有平衡。

　《紐約時報》把炮火對準辛克萊，適足以凸顯美國這次總統大選之激烈，不但兩位主要候選人在選戰中殺得難分難解。美國選民及整體社會由於選戰而分裂，新聞媒體亦於其間涇渭分明。美國社會原有意識形態的保守與自由之分，政治上也有共和與自由兩黨的分野，現在因為對伊拉克戰爭而更為對立，特別是美國為伊拉克出動的軍隊超過十萬人，處於作戰狀況的美國，戰爭對於選戰自有相當衝擊。

　從新聞倫理及學理說，媒體是旁觀者，不論選戰多麼激烈，媒體處理新聞都不應選邊，必須客觀平衡、公平報導，為選舉過程提供準確而充分之資訊。媒體是民主政治的重要支柱，因而在選戰中理應充分報導競爭的各種政治主張，提供必要的選舉資訊，對於指控講求真實而證據充分，並且就政策進行理性辯論。

　實務上，媒體向閱聽眾發出選舉相關資訊，至少是透過報導，包括候選人的種種個人資訊、對於問題的主張看法，加上民調、政治辯論及集會、政治廣告。其中，電視新聞至為重要，此因電視機已為家庭必要配備，全美百分之九十八家庭有電視，現場實況轉播及有線電視新聞台扮演重要的角色。另外，政治廣告近年亦頗受重視。我國總統府資政最近趁美國大選在《紐約時報》等大報刊登廣告為台灣嗆聲即抓準時機，引起注意。在政治廣告中，三十秒的電視廣告更受重視，包括這次大選在內，電視廣告已成候選人及其支持團體的主要文宣方式，兩年前的期中選舉電視政治廣告支出約十億美元，今年數字將有甚於此。

言論與新聞應有分際

　理想上，新聞媒體儘管有立場，但這種立場或意識形態只宜表現於報紙社論、電視評論或標明言論的版面，而不應及於新聞處埋。從而，《紐約時報》傾向自由派及民主黨，《華爾街日報》以保守及親共和黨著稱，指的是其社論爭言論部分，新聞版面應該是公正、平衡而不帶立場的。

　然而，這種主觀與客觀、言論與新聞的分際，在實務上的掌握已經不容易，於激烈的選戰中更難免突槌。九月二十日，美國最知名主播之一、CBS的丹‧拉瑟公開認錯道歉，因其播出有關布希三十多年前服役紀錄的爭議報導處理有誤，即是最知名的例子。此一事件顯示，即令大牌主播，亦不免因其自由派傾向而於新聞判斷見獵心喜，以致未能察覺相關文件係出自偽造。

　因主觀影響客觀而出錯，只是媒體在選戰中受到詬病者之一。有名的反布希《華氏九一一》因屬電影尚可不論，前述辛克萊廣播集團旗下六十二家電視台擬播出反凱瑞紀錄影片，即在激烈選戰中引發爭議。除了《紐約時報》以社論大加撻伐，另有十八位民主黨籍聯邦參議員要求聯邦傳播通訊委員會（FCC）禁止此一紀錄片播出，FCC拒絕。

紀錄片是否為新聞節目？

　此事爭議點在於這一紀錄片是否為新聞節目。影片中訪問十七位曾於越戰被俘的老兵，製作人為資深新聞從業員。影片如係電影，便無所謂客觀平衡的問題；若為新聞報導，則不能只有單方面意見或指控。辛克萊集團在此之前另一做法，同樣令《紐約時報》及自由派不滿。原來，美國最有名的新聞訪問節目「夜線」（Nightline）打算在節目中宣讀在伊拉克陣亡美軍名單，主持人卡波（Ted Koppel）一經宣布此事，辛克萊集團即訓令旗下電視台抵制，未言明的理由是此舉將困擾布希政府。

媒體因支持對象或黨派立場而引起爭議，不免導致公信力受損。根據知名的皮優（Pew）研究中心調查，只有百分之三十九選民認為媒體的報導不偏不倚，一九八七年此一數字為百分之六十二。另一方面，在分眾市場中，也有愈來愈多閱聽人可能根據立場或意識形態選擇媒體，以強化既有觀點，而非瞭解完整資訊，這也可能讓社會進一步分化。

從台灣的角度看，美國大選中的媒體表現，至少還有兩項值得注意之處。

報社言論未必反映最終民意

其一是媒體的公開支持候選人。在《紐約時報》支持凱瑞的社論刊出之際，全美支持凱瑞與布希的報紙家數為十五比十三，發行量約五比一。報社於社論中支持候選人，主要是強調在民主社會中，負責任的報紙必須表示斷然明確的公開立場，有責任對讀者提供正確的選擇。以《紐約時報》為例，其選擇支持的過程相當慎重，但亦難免與報社政治哲學主張有關，從而該報乃多支持民主黨。事實上，以這次該報支持凱瑞的社論而言，只五分之一篇幅著墨於凱瑞之適合當總統，其餘皆集中於批評布希，顯示其反布希遠勝於肯定凱瑞，並不是甚具說服力的好社論。從而，報社的支持，包括《紐約時報》這等大報，未必反映最終民意。

　另外值得重視的，是部落客（bloggers）或網路日誌族群的影響力。在CBS丹．拉瑟出錯的報導播出後一小時，即有部落客指出文件出自偽造，後來進一步逼得CBS及拉瑟不得不道歉。這一事件顯示，新聞報導的事實查核，部落客發揮小兵立大功的作用，甚至主流媒體亦自歎不如。難怪有傳播學者認為，這是媒體發展史上的里程碑，反映網路日誌的功力，閱聽人比傳播工作者深入而且懂得多。另一方面，網路雖然日漸普及，畢竟仍有其滲透未及之死角，而且網路匿名的特性，也常使其成為傳布謠言及讕言的工具，是其限制。無論如何，自一九九○年代中期以來，網路在傳播及選戰中逐漸扮演不容輕忽的角色；今年部落客且獲邀參與兩大黨全國大會，即是例證。

　每逢大事，正是觀察新聞媒體表現的最佳時機，美國這次激烈選戰亦然，這也正凸顯媒體是民主政治重要的一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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