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灣每逢農曆七月都會祭拜先人,慎終追遠;特別是在七月十五的中元節,總會有普渡的活動,在莊嚴肅穆的儀式中,追思先人的足跡。
早年創造台灣精密工業的郭立昌,今年特別為他的伯父郭坤玉(1923-1944)--太平洋戰爭被「自願」徵調當「台籍日本兵」去新幾內亞戰死於全軍覆沒的「地獄亞卡吉」戰役誦經超渡。郭立昌說他永遠記得祖母倚閭長望潸然淚下的模樣,直到老人家在1970年10月25日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,還氣若游絲地囑咐:「…一…定要…找到坤玉…我的後生…..」思子之情,令他這個孫子終生無法忘懷!經過不斷地努力,到了1978年底終於知曉郭坤玉在日本東京的靖國神社;於是,郭立昌改變要前往紐約的行程,趁著到東京轉機之便,停留數天,希望能到靖國神社確認,但卻不得其門而入。
郭立昌受邀出席2006年河內APEC領袖會議時,趁機向日本代表提出:「我的伯父在靖國神社,我要迎他的靈回到故鄉台灣台南---」結果,號稱守信的日本高層居然音訊杳然;隔年農曆七月傳出他們的官邸鬧鬼,首相任期不滿一年就辭職了。郭立昌在後來的國際會議繼續向日本代表提出「迎回伯父郭坤玉」的要求,每次都得到九十度鞠躬,但卻都沒有下文,這段期間日本首相換了六個。
郭立昌研究日本明治維新史,提及雖然表面現代化,但實際是奸商壟斷物資,飢民四起,只得靠戰爭維生,台灣也因此落入日本手中;他的祖父郭標承繼龐大的家業經營和美貿易行—有船隊及整條商店街,生意遍及日本、唐山、南洋甚至於遠至法蘭西,號稱「通街沒、找郭和」(註:到郭標的和美可以買到所有的商品)是「綜合商事會社」的元祖。大正年間(1912-1926),在台南的重大建設都是郭標出資協助日本政府完成的—包括運河、水庫等等。郭坤玉在1923年5月23日就是出生在台南市西門町三丁目62番地和美貿易行所在地。由於郭坤玉天資聰穎,成千上萬的商品過目不忘,郭標經常帶在身邊,培養他成為接班人,郭立昌說:「祖母生前常說到『我們被稱為府城第一世家』,你坤玉阿伯都會和你阿公去日本做生意,甚至於到印度買香料回來----」但是郭標的日本好友森岡二朗,在1937年有一大筆穩賺的生意--「載運慰安婦」到南洋供日軍蹂躪,想不到被郭標一口拒絕,「重積德」的郭標豈有做缺德的生意之理?詎料,已經覬覦郭家產業已久的奴婢結合早年來台販毒的落教狼,不斷煽風點火、製造事端,郭標終於被日本政府抄家。郭標一個府城的大員外,淪落到在赤崁樓對面開設「桃村寫真館」都不可得,更被逼迫流亡至唐山。而郭坤玉不久即被徵調入日本陸軍,郭立昌的尊翁郭坤成則被徵調入海軍接受零式戰機的訓練—兩個「台籍日本兵」都被逼簽下「自願從軍狀」;想不到,郭坤成從最凶險且有去無回的零式戰機裡留得一命,才替郭標留下一點血脈,郭坤玉則從高雄旗津搭船出去,真的有去無回。
郭立昌提到一直向日本當局要求資料,卻都沒有下文。不過,台灣有一群熱心探尋台籍日本兵血淚史的朋友,「高雄市關懷台籍老兵文化協會」即是其中之一,與之聯繫得知靖國神社《祭神簿》紀錄郭坤玉在1944年(昭和19年)9月8日戰死於新幾內亞的亞卡吉(Yakachi, Papua New Guinea)。探索二戰日軍侵略史,從1937年全面侵華之後,宛若身陷泥沼,故在1941年12月7日偷襲美軍在珍珠港的基地,企圖奪取他國資源來支撐其侵略的目的,想不到吵醒大隻老虎,只能從台灣把一船船的人命及物資運出去。據悉美國參戰之後,由盟軍統帥麥克阿瑟將軍直接指揮,務必把日軍在太平洋的基地全數掃平;而新幾內亞的亞卡吉戰役,日軍在1944年9月15日全軍覆沒,台灣人死亡人數高達1,059人,故被稱為「地獄亞卡吉」。
郭立昌說:「先父每每想起他的哥哥就眼眶泛紅,他與坤玉伯父感情很好,兩兄弟經常希望戰後能夠攜手合作重振郭家的興旺。父親有很好的手藝—這也是他逃過戰爭死劫的原因,坤玉伯父懂得經營管理,『天佑家興人丁旺、賜福晉祿財源足』指日可待。父親常常提起坤玉伯父的眼睛,左眼正常但右眼弱視—即俗稱的惰眼—這是在兵役檢查都會被以『不合格』刷下來的,但是父親當年卻目睹奴婢伴隨日本人及保正來帶走坤玉伯父—一個原來是綜合商事會社接班人的年輕人,還得被迫簽下自願從軍狀,留下哭到眼淚成河的老母,怎麼叫喊也喚不回自己的兒子。」
從高雄市關懷台籍老兵文化協會的資料得知,郭坤玉被編為陸軍一等兵(番號:4018),以他的視力狀況如何能像正常的步兵戰鬥呢?這其中到底潛藏著什麼秘密呢?郭立昌提及,自2006年APEC領袖會議之後,經過十年努力,直到2016年11月終於想到一個方法,把坤玉伯父迎靈回到台南市西門路的富貴南山。當迎靈法事開始時,居然撥沒有聖杯,法師請出阿彌陀佛作主,要靖國神社放人,郭立昌也表明自己是郭坤成的兒子—從小父親要我視坤玉伯父如父;幾經折騰,終於撥了聖杯,和法師一起誦《佛說阿彌陀經》,同時感應到許多慘絕人寰的影像,郭立昌說他至今每次撥杯問伯父的戰死日期,都沒有聖杯,到底他在新幾內亞的亞卡吉發生了什麼事?相信仍有探尋的必要。
2017年農曆七月初一(國曆8/22)開始,每天誦《佛說阿彌陀經》、《地藏菩薩本願經》,在莊嚴的法音之中,把「4018」的番號燒掉,因為郭立昌認為他的伯父比任何的日本人地位都要崇高。同時,有個疑問:「其他三萬多名被送往南洋犧牲寶貴生命的台灣人,難道靈魂要一直被禁錮在靖國神社嗎?」相信關心這件事者仍大有人在,大家有志一同探究,歷史的真相也會越來越清晰。
中元節與台籍日本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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